鬼连衣缓缓后退，声音里第一次带了恐惧：“不对……他没有释放任何精神力。”

“他只是……真的比我们强。”

话音未落，三人几乎是本能地退后五十丈。

而那股压迫感，也就在此刻——消失了。

狗剩长舒一口气，腿一软坐地上。

“谷主……还是谷主……”

“只要他坐着，这山，谁都进不来……”

乌獠死死握拳，看着前方草席上仍然闭目歇息的灰袍身影，眼神越发阴冷：

“好。”

“你可以不动。”

“但我就不信，你能一直坐着。”

“这羽化门若真有人撑你，我们认。”

“可要是全宗都靠你一人镇住——”

“我就让他们看一看，你坐在这儿——有什么用。”

说罢，三位魔修转身离去。

但他们的背影，比来时更冷。

狗剩小声自语：“谷主……您是坐着赢的，但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。”

韩夜终于缓缓睁开眼，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。

“我从没让他们来。”

“但他们来，就得学会一件事。”

“不是我不动你。”

“是你——不敢动我。”

他说完，重新闭上眼。

草帽下，一缕阳光落在茶盏上。

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乌獠、幽刹、鬼连衣离开药谷的第三日，魔修三宗突然分兵而动。

他们不再强攻主峰，不再直逼韩夜坐镇的药谷。

而是兵分三路——直指羽化门的外围分支！

——灵木山灵田被焚，七年药植化为灰烬。

——丹塔外院被毒雾笼罩，四十九名炼丹弟子中毒昏迷。

——剑堂驻守的小分堂在深夜被炸，三位执剑长老受伤，灵剑百余被夺。

这三场袭击，看似分散，但目标异常明确：

羽化门的“运转根基”——全被精准打击！

这不是杀人，这是削力。

他们明白，韩夜坐在那里不动，只要他还坐着，正面没人敢攻。

那怎么办？

——拔羽化门的根。

——断他信仰之气。

——逼他身后之人，怀疑他、质疑他、抛弃他。

三天三夜之内，羽化门内外伤亡百余，损失物资数万。

虽然每一场袭击都未伤及高层战力，但“气氛”，变了。

尤其在主峰议事殿中。

雷峰副主第一时间拍案而起：

“韩夜一人，不战、不援、不问，却坐享静修之誉，魔修不敢犯他，便来杀我们！”

“这就是静修之果？！”

丹峰副执事也冷笑道：

“若这便是静修所带来的‘震慑’，我宁可回归战法老路。”

剑堂副长老更直白：“宗门要救，先撤那张藤椅！”

众人一时间七嘴八舌。

有人沉默不语，有人面露忧色。

而这些声音，不知何时，悄悄传到了弟子间。

“是不是……他们不打药谷，是怕谷主啊？”

“可谷主什么都不做……我们就得挨打吗？”

“我听说主峰已经开始考虑削减药谷资源了。”

“静修这一脉，是不是走不通？”

“再坐下去，我们可能都没饭吃了。”

风向，变了。

不是所有人都动摇。

但足以动摇整座山。

——

这日傍晚，狗剩将这些消息一字不漏地说给韩夜听。

“谷主……主峰说，如果再不止损，可能要终止‘监誓人’制度。”

韩夜正坐在井边研磨一枚野生茶籽，手指未停，语气平静：

“他们想拿我当锚。”

“但现在觉得锚沉得太死。”

“风起了，他们想轻点。”

狗剩皱眉：“您……真不打算解释一下吗？”

“哪怕……和宗门说句重话？”

韩夜将茶籽放入火中微烘。

“我若说：‘都别动。’——他们说我高傲。”

“我若说：‘都动一动。’——他们说我虚伪。”

“我若沉默——他们说我坐享其成。”

他抬头看着远方渐起的晚霞。

“可惜，他们说的那些话，我以前……都自己说过。”

狗剩一怔：“那您怎么……”

韩夜笑了。

“我骂过所有不出力的人。”

“后来我明白了，沉默也有力量。”

“所以我决定，从那一刻起，我不再责怪‘谁不肯动’。”

“我就静静坐着——看有没有人，能真正理解这个‘坐’的意义。”

狗剩声音哽了一下：“可是他们现在不理解啊。”

“他们说，您只是……在等机会摆烂。”

韩夜沉默了一会儿。

“那就让他们再看久一点。”

“坐着，不是我拒绝做事。”

“是我想看看——这个宗门，值不值得我动。”

狗剩低头不语，良久，只是低低问了一句：

“那他们什么时候才配？”

韩夜盯着茶盏，语气淡淡：

“当他们撑不住了，却还不肯来求我动——那时候，才叫‘道心未灭’。”

“到那时，我才愿意为他们出一次手。”

狗剩喃喃：“可万一他们真的倒了呢？”

韩夜摇头：“羽化门倒不倒，重要的不是韩夜动不动。”

“是他们信不信，除了杀与斗，还有一种方式能镇压一切。”

“那不是法术，不是气势，不是宗主令。”

“那是——‘我坐着，他们就不敢动’。”

“这份信仰若破了，那他们也没必要再守山了。”

狗剩咽下最后一口气，忽然红了眼。

他忽然明白，韩夜不是懒。

也不是冷漠。

他是太冷静，太透彻。

——透彻到，他愿意用整个羽化门的兴衰，去赌一个“静”的未来。

不是给他。

是给整个修真界。

——

这一晚。

乌獠再次召集魔修军团，在夜色中重围羽化门主峰外围三道峰口。

他举起那柄血鬼长刀，狞声喊出一句：

“韩夜不动，羽化门必崩。”

“今夜攻下主峰，他再强，也坐不稳了。”

此刻，宗门内外已将希望投向主峰自守阵。

没人指望韩夜。

他们以为，他不会再动。

可他们不知道。

那晚，药谷茶香四溢，韩夜将茶盏轻轻扣住，一句低语随风传出：

“他们想让我站起来。”

“那就先打进来。”

“我不是为羽化门出手。”

“我只是不喜欢，有人打扰我睡觉。”

夜幕如墨，星光不现。

羽化门主峰，戒备森严。